第5章

“顾大哥，我有话想对你说。”

林晓雨等赵凤兰回屋了，叫住了顾卫东。

顾卫东点点头，他今天的时间本来就为了林晓雨空出来了。

俩人一前一后的走着，也没个目的地，沿着安城最大的一条路走了好一会儿，一抬头，前边儿竟然是景区。

顾卫东看她站那儿不动了，就过去买了两张票，递给她一张。

又是不说话的，一前一后检了票。

林晓雨踟蹰着该说什么，其实刚刚叫顾卫东出来之后，她就有点儿后悔了。

毕竟刚刚他说的话，她都已经听见了，人家没那个心思，这样就不用她再单独多说什么了。

可是她还是想叫他，怎么说呢......

方正走之后，林晓雨像是没了主心骨的小草，旁人看着她依旧是挺直着腰杆利利落落的。

但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，她很累，这种累，是她前二十年里，从没有体会过的。

林晓雨一直沉默，倒是顾卫东先开了口，“你都听见了。”

“什么？”林晓雨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
顾卫东看着她，他的眼眸很深，眼珠黢黑，眉上的一道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凶的样子。

可是林晓雨却从他眼底看到某种柔软的东西。

“顾大哥，谢谢你。”

林晓雨咬唇沉了半晌，开口就是这么一句。

她觉得顾卫东能听懂。

顾卫东当然懂，虽说这肯定不是他想要听到的，但在听到她向自己说谢谢的时候，顾卫东觉得瞬间轻松了不少。

此刻的林晓雨如释重负，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？

顾卫东笑了笑，转身继续往前走。

这片儿景区是刚开发出来的，周围一片除了山就是林子，再就是几处人工建起来的仿古建筑，来的人挺少的。

两人之间的氛围因为林晓雨的一句“谢谢”而变的轻松下来，她也不再绷着了，脚步轻巧的走到顾卫东的身侧，歪头看他。

她的目光跟她的人一样，软乎乎的。

“顾大哥，你跟我说说，你跟方正怎么认识的呗。”

她也不是八卦，这事儿方正自己从来没跟她说起过，现在方正走了，林晓雨想多知道点儿关于方正以前的事儿。

顾卫东垂着眼睛，洗得发黄的白色棉汗衫下的肌肉，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，略微紧了一下。

这事儿......

他不想说。

于是就沉默，顾卫东一贯的方式。

林晓雨等了半天听不见他蹦一个字儿，自动领悟了他的意思，又换了个话题。

“顾大哥，你话怎么这么少啊？”

这回的问题，是围着顾卫东打转的。

因为这，顾卫东嘴角偷偷翘了下，但照旧还是没回答。

林晓雨傻笑，她其实也没指着他能说啥。

“照相，要照相不？”

一个精神小伙儿，拖着个相机过来问林晓雨，“妹子，照个相不？小两口出来玩儿一趟，留个纪念！”

林晓雨忙摆手，“我俩不是两口子，他是我大哥！”

精神小伙儿瞄一眼凶巴巴的顾卫东，又看一眼嫩生生的林晓雨，心道这什么父母生出来的兄妹俩，咋差距这么大呢？！

不过这人脑子转的挺快，接着林晓雨的话继续笑着说道：“兄妹俩出来玩儿，留个念多好！照一张？”

林晓雨还想拒绝的，一旁顾卫东已经递过去一块钱。

“顾大哥！”林晓雨皱眉看着他手上的钱。

她身上有赵凤兰给她的钱，但她没舍得花，顾卫东在厂里上班，不像那些正式工，挣得也是下力的辛苦钱。

一块钱一张相片，太不值了！

顾卫东看她，难得开口，“一张。”

粗嘎的嗓音被他放的很轻，但还是吓了精神小伙儿一跳。

那人不敢正眼看顾卫东，只偷偷的瞄他。

林晓雨被那人的小动作弄得，心里别扭的很，扭头大方的拉住顾卫东的胳膊，大声说：“行，哥，咱们今天就好好的拍个照！”

最后何止拍了一张，林晓雨默默在心里算了下，估计拍掉了顾卫东半个月的工资！

给他俩照相的人开心的合不拢嘴，扬了扬手里的相机，叮嘱他们下周过来取照片。

没出景区林晓雨就后悔，来时话挺多的，这会儿蔫儿巴了。

顾卫东知道她为啥蔫儿巴，笑了笑，从路边摊儿上摘了根棉花糖递给她。

林晓雨更难受了，瞪着他手里的棉花糖，“顾大哥，就这棉花糖，一样的钱，咱们胡同里能买仨！”

顾卫东执拗的把棉花糖塞林晓雨手里。

她被迫接着，无语之下狠狠地啃了一口棉花糖，白色柔软的糖絮沾到她的脸颊上。

顾卫东看着那点儿糖絮，喉间仿佛被灌进一口甜腻的糖水，好不容易才吞了下。

看着她吃一口，又吃一口，最终眯起眼睛，就是喜欢了。

喜欢就成，她喜欢，顾卫东就高兴。

林晓雨只给自己调休了一天，不过这一天下来，解决了她这段时间以来挺大的一个心事，整个人都松快不少。

回去路上，她在肉摊儿上买了排骨，一边儿挑，一边儿还问顾卫东要不要吃炒藕丝。

顾卫东点点头。

他去方家连着吃了那么久的饭了，这是林晓雨第一次，表现出要留他一起吃饭的意思。

对他而言，应该是偷着开心的一件事儿，就算他明白这背后的理由，心里也是既苦又甜。

到家之后，方闯不知道怎么地，顾卫东一进门儿，他就冲过来，脸憋的通红，跟顾卫东道歉。

看的林晓雨都愣住了。

顾卫东不像林晓雨，安慰孩子只会摸头，他一个大老爷们儿，方闯虽然才十来岁，但顾卫东仍旧把他当男子汉看。

宽厚的掌心落在方闯的肩膀上，只一下，却像是有千斤重。

俩男人，一大一小，如此沉默的交流，让林晓雨不由笑出来。

“行了你俩，我去把排骨炖上，闯，你快点儿写作业，写完了让顾大哥给你检查检查！”

顾卫东看着是个莽汉子，实际学校里教的那些东西他全懂，把方闯交给他，林晓雨挺放心。

林晓雨手里拿着根葱，笑着在他俩中间晃了一下，就去厨房了。

刚她都看着了，婆婆赵凤兰坐那儿看着方闯跟顾卫东哥俩，笑的很勉强。

她跟顾卫东出去之后，赵凤兰一定是把顾卫东的意思跟方闯说了，不然这小子不会忽然之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。

以前方闯跟顾卫东挺好的，黏他比黏方正更厉害。

就是方正没了之后，方闯这十来岁的小子，忽然之间像是开了窍，总觉得顾卫东会对他亲嫂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觊觎。

这下好了，话说开了，一家人都轻松。

厨房里排骨炖的正香，方家大门口忽然一阵骚乱。

“林晓雨，你给我出来！”

听声音，是张家栋他妈。